荠麦

废池乔木

【邱乔】借火 9

·演员邱×演员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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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议BGM 《借火》-麦浚龙


他跟乔一帆谈恋爱这件事,周围的经纪人助理司机宣传叮嘱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谁知道了都不要紧,就是千万、绝对、不可以让家里知道。

其实能送孩子来学艺术学表演的家长大多不是那么不明事理,他们学校包括整个圈子向家里直接出柜的也不少,毕竟成了名的都是家里经济来源的支柱了,父母就算真的不能接受,也没什么反驳指责的权力,何况风气日渐开放,这不是什么拿不上台面的事儿。

只是邱非三代单传,三代单传这个词不是作为形容词用的,是作为状语用的,它背后包含了太多传统也好糟粕也好的那档子烂事。

何况有传闻说邱非的爷爷当年抛妻弃子,就是跟了一个男人跑的。

邱非的父亲年轻的时候是工程师,年纪上来之后各种毛病都跟着来了,邱非不敢忤逆龙须,跟乔一帆谈到出柜这件事,总是避重就轻。

说到底那会儿还是小孩子,总想着能糊弄一天是一天。

再后来他跟乔一帆分手,邱非的父亲因病去世,他身边的经纪人助理换了一拨又一拨,当年的知情人士在大浪淘沙里走的走,退的退,这段恋爱,也就没人再提起了。

他疑心是这段时间红的太超过了挡了谁的路,事业上嘉世看得死几乎不可撼动,就从他的私生活下手,这一拳确实结结实实地锤在他肋骨上。

他妈妈知道事小,大不了闹一场,来年清明多给父亲倒一句歉就是。

但这是两个人的把柄,他太了解叶修,兴欣的公关也就到聊胜于无的程度,他怕就怕在传开了,对乔一帆那边造成什么影响。

 

他回头看一眼,乔一帆坐在那里吃鱼,不知道又说了句什么讨巧的话逗得苏沐橙笑起来,灯光在调试,打在他手指上泛起柔光。

不这么看还不觉得,他是瘦了些。

邱非翻开通讯录,电话接通之后开门见山劈头盖脸地就问了一句:“当年我和乔一帆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夏仲天正在竞技场,眼看着就要战胜面前那个挥舞着拳头的拳法家,电话一响最后一个技能没释放出来,屏幕上灰溜溜的“失败”二字,再看一眼对面的血条,不到五十点。

邱非这么一问,他也突然有点没反应过来。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劳您大驾打电话来问我?我正跟人竞技场呢,妈的,最后一丝血了你这电话进来,我说,别不是你们俩这电影拍着旧情复燃了吧?咱们公司可是明令禁止不能谈恋爱的啊,我可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

邱非听得不耐烦:“说正经的。”

夏仲天还当作是玩笑:“我知道多少?我知道的不多也不少,不过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想问什么?”

邱非懒得废话:“有人把这事儿告诉我妈了。”

夏仲天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是油腔滑调爱开玩笑,但说正事的时候脑子转得比谁都快,邱非这话一出他就明白了事情的不对,有人能把这事儿捅给他妈,就有人能把这事儿捅给媒体,嘉世公关能力是好,那也是留到鱼死网破逼不得已的时候用的,他还指望培养个天王出来呢,可不打算在这种小事上把邱非折进去。

“你妈最近跟圈子里的人联系过?”

“我不知道,”邱非语气镇定,但脑子里一团浆糊,“她就每天在家跳跳广场舞打打麻将,上哪儿跟圈子里的人联系呢?”

“你先别急,”夏仲天又重新把电脑打开,按了铃叫门外的秘书进来,“我再查查看,也许这只是个警告,你最近资源不少,挡了谁的路也未可知。”

邱非“嗯”了一声,正要挂电话的时候又想起来一句什么:“这事儿,能不能先不让乔一帆知道?”

夏仲天愣了一下:“这么大的事儿你不知会他们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分手这么多年还记恨人家呢?你要真不想谈我就让闻理去谈。”

“不是,”邱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但夏仲天这话说的有道理,这么大的事儿不可能不知会乔一帆那边一声,就算乔一帆不跟他不讲情分邱非也得讲道义,“别让闻理去了,我自己去吧。”

 

他这通电话打完,那边的加餐也快吃完了,苏沐橙笑着埋怨他:“怎么才回来,桂花糕都被他们抢完了。”

邱非勉强笑笑:“家里打来的。”

然后眼神飘忽地低下头去,谨慎地问乔一帆:“我能找一下方锐哥吗?”

 

乔一帆听到他说那句家里打来的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又听到他要找方锐,不明不白地接下来:“方锐哥开完发布会就回北京了,有事你跟我说吧。”

“那安文逸…”

方锐不在,邱非的第二个选择就是安文逸,但又怕自己避开乔一帆的心态太明显了些,怕他想多,又怕剧组人多嘴杂,传出什么不好听的流言来。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算了。”

苏沐橙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香港早晚的天气已经凉了下来,只是中午依旧酷暑难当,几天没下雨,一动就闷出一身的汗,叶修的助理时刻给他备着湿毛巾降温,苏沐橙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扇子,顺手往叶修那儿带点风。

室外戏,拍的是香港的初冬,邱非乔一帆两个人围着围巾捧着咖喱鱼蛋和港式奶茶边走边吃,汗水把围巾都打湿了,但看上去竟然不觉得违和。

乔一帆脸上挂着笑,张嘴接过邱非递过来吸管念台词:“我找到工作了。”

只有一杯奶茶,邱非也毫不避讳地顺着乔一帆那口继续喝,化妆师的唇膏有一点点掉色,好在是透明的,只是在吸管口那里留下暧昧的痕迹,但邱非自然而然,叶修还不忘着耳提面命:“你看,这就是演员的自我发挥,好的表演就是要这个东西。”

苏沐橙转头看了眼叶修,越过重重的摄影机反光板看向正在走近的两个人,不知道拿了几个大满贯的影后一锤定音:“邱非蛮好的。”

却换来叶修一句感叹:“可惜了。”

邱非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到叶修的耳机里:“不是说来香港度假的吗?”

“哪儿能白吃白喝,”乔一帆的眼神灵动而狡黠,“就在你家楼下的7-11,算是兼职,你加班回来我给你带饭团上来吃呀。”

一间屋子里,总要有人关心,有人被关心,才能被称作为家的。

邱非喝完最后杯子里一口奶茶,说:“好。”

 

演完这场,两个人急急忙忙把围巾摘下来,闻理抱纸巾,安文逸拿着两条毛巾,倒是助理之间的工作先配合起来了,邱非盯着闻理看,闻理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我们带了爽身粉过来的,乔老师晚上洗完澡可以过来。”

过来干什么呢?省略了后半句的句子总显得有些盛情邀约的意思,安文逸倒是不忸怩,替乔一帆谢过闻理的好心:“那就谢谢邱老师了。”

当明星就是这点不好,凌晨一两点收工之后还有八百道护肤工序要做,从脸到脚都不能含糊,总要对得起粉丝费劲安利的天神形象。

但邱非还真没有什么盛情邀约的意思,他想约安文逸说说夏仲天让他说的事儿,没想到闻理会错了意,以为这是什么旧情复燃的前兆,两个人私下里休息时,闻理还迫不及待地邀功,又有点替邱非担忧:“公司条例里是禁止艺人谈恋爱的。”

邱非一口气没提上来,又不好发作,狠狠地瞪他一眼:“我去楼下买包烟。”

左右他不想让乔一帆这么早就知道这件事。

说到底是男孩子心里的英雄情结作祟,邱非总是不愿意让琐事波及到他,在波澜不惊的处理好所有的可能和影响后,只给乔一帆留下他的磊落轶荡。

 

酒店的楼下开着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他很多年不来香港,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无端想起了港片全盛时期落幕后二十年内唯一一部算得上成功香港的、吸烟男女的恋爱电影故事。

邱非出来买包烟的理由其实只是个借口,但是后半夜灯火稀疏,只有便利店亮起温暖的黄色灯光,像是在召唤着他进去买点什么。

邱非紧了紧身上的夹克,天空快破晓的几个小时前,微风吹到嘴里似乎有一点点咸,裹着远处的汽笛和汽油的味道。

这么一想就起了烟瘾,他快步走进便利店,从冰柜里拿了一瓶可乐,走到柜台前:“绿好彩。”

店员背后的烟架上的烟垒的层层叠叠,邱非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敲打着柜台,其实他没抽过绿好彩,更多的时候是吸包装漂亮名气又很大的ROTHMANS。

店员的马尾在邱非眼前晃来晃去,显然是不抽烟、又新来做兼职的女孩子。

也不知道叶修找的,电影里乔一帆做兼职的那个便利店是哪一个。

 

他等的有点不耐烦,随手拉开易拉罐,店员听到还没结账的商品被开启的声音,有点惊慌失措的回头,邱非晃了晃可乐;“一会儿一起结账的。”

玻璃门又被拉开,门口的风铃叮叮铛铛地响起来,邱非出于这么多年知名人士的本能下意识就侧过身去,于是声音比光线更先到达他的身体里。

“您好,一包爱喜。”

邱非咽下喉咙里那口可乐,缓缓转过头去:“一帆。”

 

乔一帆低着头走进便利店的时候没看见邱非。

安文逸去找闻理借爽身粉,乔一帆装着心事,尽量避免和邱非碰面,只好说自己要下楼买瓶牛奶。

安文逸没揭穿他其实可以叫客房服务,只是在乔一帆开门的时候嘱咐了一句:“少抽一点。”

乔一帆点点头,本来想下楼买点啤酒助眠,被他这么一说,不抽烟又有点浪费了的样子,像刚刚放了暑假的小学生,刚刚被父母解了门禁就迫不及待出去玩的心情。

可惜他左看右看都是一副好学生优等生的样子,连抽烟都是克制的,推开门的时候礼貌而诚恳,叫了最经典的那款女烟。

低焦油,不容易上瘾的爱喜。

他抽烟的事是和安文逸一起瞒着方锐的,每次只一根,多了不抽,抽不完的放在安文逸的行李箱底层,算是他俩心照不宣的秘密。

这次来香港走的急,安文逸没来得及把剩下的半包烟带上,乔一帆也不介意,他测过基因,尼古丁不易上瘾的。

邱非叫他的时候他有点惊讶地抬头,对着刚刚洗完澡连头发都没吹干的邱非犹豫道:“好巧。”

电影拍了小一个月,这是他俩第一次在片场以外单独见面。没有灯光没有镜头没有汹涌的人群,没有时时刻刻担心他们两个会失控的助理经纪人和亲朋好友。

店员适时地打发了他们两个人片刻的沉默:“先生,您的绿好彩,还有您的爱喜。”

邱非掏出钱包,把可乐放在柜台上:“这三个,一起结了吧。”

一包烟而已,没什么好计较的,乔一帆低下头去,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

 

乔一帆推开店门,门外的微风灌了进来,他回头半是询问道:“走吗?”

“走。”邱非捏扁了铝罐,扔进门口的垃圾箱里。

 

香港很久以前就颁布了室内的禁烟令,乔一帆接过邱非递过来的香烟,不知道是假装这包烟是给安文逸带的比较好,还是假装自己突然不想抽烟了比较好。

邱非却自然而然地开口:“上次卢瀚文说你抽烟我还不信。”

乔一帆慢慢拆开包装袋,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我偶尔才抽,也不多。”

邱非侧着身子挡风,点燃打火机,紫色的焰心跳跃在灯光下,不久又熄灭下去。他皱皱眉,走到灯光照不到的墙壁处:“这打火机。”

乔一帆跟过去,手上夹着自己已经点燃的香烟,把打火机递给他:“用我的吧。”

点燃的烟头和背对着的灯光只微微地照亮了乔一帆面部的轮廓,他的眼睛也随着火光忽明忽暗下去。

但邱非没有接过打火机,乔一帆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点点失望,含着烟将打火机重新放进口袋里。

 

但邱非突然弯下腰,用自己的烟头对准了他的。

他就这样弯着腰站了两秒钟,直到自己嘴里的香烟也被点燃,冒出烟雾,直到连眼睛离他只有二十厘米的乔一帆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后,邱非直起身,用手夹起烟,吐出一个烟圈,像是很认真用心地地跟乔一帆解释道:“借个火。”

 

乔一帆知道他刚刚洗完澡,动作带起的风都是湿润的,好像要把手里的香烟完全打湿一样。风里传来烟草的味道、墙壁上劣质油漆的味道、便利店里咖喱鱼蛋的味道,前一天还卖力聒噪着的知了在这一刻同时收了声。

远远看上去,那面墙壁已经完完全全地隐匿于黑暗中,只有两个小小的、点燃的烟头,在尽力地发着光。

 

可邱非的眼睛分明是亮着的,路边遥远的灯光在他的眼神里折射出颜色,乔一帆看着他,连烟都忘了抽,积攒起的烟灰被风一吹就落到乔一帆的鞋上,他手忙脚乱欲盖弥彰地弹了弹烟灰:“你的打火机不防风啊。”

话一出口乔一帆就咬了咬自己的舌头,偏偏邱非像是浑然不觉他的尴尬一样,正经地回答道:“叶修给的。”

乔一帆呆呆地“哦”了一声。

 

抽一根烟的平均时长是多久呢?在化妆间后场准备领最佳男主角的时候是五分钟;拍摄一个镜头与另一个镜头中间的间隙是十分钟;毕业大戏邱非在舞台上抽了十五分钟。

乔一帆却觉得这根烟的时长有点太超过了。

他甚至没有吸几口,只是在烟灰快要被风吹落的前一秒中抖了抖烟灰,免得被烫伤。邱非毫无预兆地起身,走出被那面墙笼罩的昏沉与昏暗,将燃烧着最后一点火光的烟头熄灭在路口的垃圾桶上方。

“我先回去了。”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对乔一帆这样说。

“邱非!”乔一帆下意识地叫住他。

 

邱非回过头,乔一帆依旧站在那片阴影里,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乔一帆终于跨出那片阴影向他走来。

而他却皱了皱眉,抢过他手中同样快燃烬的香烟,碾在垃圾桶上:“小心烫手。”

“那个,”乔一帆总要为自己叫住他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你之前要找方锐哥是什么事啊。”

路灯突然灭了一盏,但他们头顶上的那一盏依然亮着。

该来的还是要来。

时隔这么多年,面对乔一帆坦诚柔软如邱非也学会了避重就轻,或者不如说他心中早有准备,就从他突如其来借火的那一刻。

“没什么,”他轻巧地解释,甚至还有心情观察乔一帆长长了的刘海和紧张的眼角,“是夏仲天想跟方锐商量一下我们两个的事。”

他说完这话,两人都有些怔忪。

我们两个。

乔一帆率先反应过来:“哦,对,也是,非常抱歉,一定给你们那边的工作造成了很多负担,实在抱歉。”

邱非是见不得他道歉的:“没什么,其实我还挺开心的。”

开心那位记者巧妙的视角,开心叶修不在乎演员间的过去和龌龊,开心方锐离开香港,开心今天抽了绿好彩,开心叶修的打火机不防风,开心度过了足够沮丧的这么多年后,他还能站在这里,跟乔一帆说一句,我们两个。

他要的不多,就只要乔一帆为他点一点火,就只要这半支烟的快乐。

 

乔一帆的眼神动了动,邱非知道他分明是懂了的,情人间能共享的、彼此灵魂想知的瞬间不多,偏偏他们拥有的,是如此珍贵的,一粒星扑向浩瀚银河的这一种。

邱非几乎都要以为他们下一秒就要相拥。

但乔一帆退后了半步:“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乔一帆庆幸自己终于回到了这该死的电影还没开拍前的冷静,“也替我向伯父道个歉。”

拒绝的姿态再明显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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