荠麦

废池乔木

【邱乔】披星戴月 下二

·导演邱×编剧乔

·应该是倒数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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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瀚文一旦拧过这个劲儿以后是非常聪明的,眼见着邱非眼里越来越多的赞赏,而高英杰也不负“天才”之名,叶修与邱非很快会师,预计的胶片都省下一半。

乔一帆却隐隐地感到不对劲。

邱非在躲他。

这个事实给了他当头一棒,飘渺的心思陡然凉了一半。

是自己那天的话太过火了,邱非知道了什么吗?

乔一帆是一个活的很透明的人,这个透明不是“小透明”的透明,是因为太干净、太坦荡,所以丝毫不忌惮把自己生命中好的坏的、对的错的摊开给世人看的那种透明,他一颗七巧玲珑心,可贵在透彻与坦诚。

如果邱非有心,乔一帆过往的人生其实没有任何秘密。

要查到乔一帆追逐了邱非那么多年根本不是难事,只要邱非想查。

乔一帆一瞬间不知道究竟是他有心查查到了,让一切真相水落石出一刀给自己一个痛快比较好,还是懒得查没查到,只是隐隐约约有猜测还能让自己跟他继续做朋友比较好。

邱非是那种,一想到要在整个宇宙中与他丧失联系就会让人沮丧的,也是那种,一想到淡淡交汇过就觉得不负一生的人。

“一帆,”高英杰拽了一下他的耳朵,“叶导在叫你。”

叶修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解闷,坐在监视器前招呼乔一帆:“小乔,来看看这个镜头。”

镜头里的高英杰穿着剪裁合身的白色西装,走过方才还战火纷飞的街巷,跨过啼哭的婴儿,茫然的寡妇以及地上的一团血污,身后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少爷…救救我。”

高英杰被这声音拉扯,像提线木偶一样转身,双眼茫然地寻找焦点。他逆光,半张脸被阳光穿透,然后抬手,给了那个向他求助的仆役一枪。

枪口对准镜头正中央。

这是一个漂亮的长镜头,一气呵成,所有的细节都被很好的兼顾到,乔一帆愣着又看了一眼回放,闭了下眼睛才开口说话:“我写这幕的时候,觉得拍出来,就应该是这样。”

叶修空出一只手把烟取下,眼神里渐渐沉淀出骄傲:“邱非拍的。”

乔一帆的目光轻轻落在邱非身上,邱非维持一贯的面无表情,但心里的雀跃星星点点地洒在眼角:“也就一般吧,还能更好一点。”

叶修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又恢复到玩世不恭的神色:“谈恋爱了吧,朽木也有春天了?开始有心事了?”

乔一帆心里一跳。

他最开始根本没想到这镜出自邱非的手笔,浓郁的感情从镜头里传递出来丝丝入扣,揪得在场所有人心脏发紧,七上八下。乔一帆以为是叶修哪一次神乎其技的发挥,结果竟然是永远坚如磐石纹丝不动的邱非。

邱非有一个特别在意,特别喜欢的人了,这是他在镜头里除了情节本身传递出来的最明显的信息,而这个念头经过叶修的那句玩笑催化,在乔一帆心里愈发坚定起来。

但邱非喜欢的不是他,不然邱非干嘛躲他呢。

 

这部电影拍了四个月,除了最开始几个在北京的场景,剧组一路辗转湖南重庆江西。叶修有时候都看不下去乔一帆这么不分昼夜地跟着,劝他反正已经渐入佳境,回家待着也不碍事。

邱非和叶修还有个轮换休息的时候,卢瀚文和高英杰在没有对手戏的时候还能窝在房车里补个觉,独独乔一帆作为唯一的编剧,是从头跟到尾了的。

叶修劝他他也不听,看上去那么温和那么秀气的一个人,偏偏脾气倔过在场所有人。

乔一帆自己心里知道,对作品负责固然是最主要的方面,但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在邱非这里。

邱非有喜欢的人了,京城里那么多名门望族,星光熠熠,是谁都有可能,是谁都不让乔一帆惊讶,却唯独不可能是他。

乔一帆并非没有争抢的心思,但他不舍得勉强邱非一分一毫。

抢来的有什么意思呢?乔一帆的骨子里也有不输邱非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强硬与骄傲,邱非不愿意给他,那他就不要。

他再远远的看他这四个月,做他日后与别人婚礼上最诚恳的来客,说不定还能给他当伴郎。

 

再踏上回北京的飞机时,冬天已经过了一半。乔一帆脸瘦了一圈,整个剧组连苏沐橙都没能例外的黑了一个色号,只有邱非手表下的那圈手腕还漂亮的像是没经历过夏天一样。

他们最后一晚下榻的酒店旁边正在建高铁,电钻声不分昼夜地响,最后一晚了,所有人都没心思惹麻烦,早早地就回房间睡觉。

南方的房子里没有暖气,乔一帆把空调开到最大都抵挡不住冬天的阴冷,他一个人住一间房,隔壁床睡的是摄像机和三脚架,窗户外亮着明如白昼的探照灯,藏着心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以电钻声开始,又以电钻声结束,这剧本的编剧好似没有一点浪漫细胞。

房间里响起响亮的喷嚏声,乔一帆一向是这样,忙了一阵整个人放松下来就要大病一场。苏沐橙常常羡慕他,说真好,这样又能瘦一点了,上宣传也好看些。

陈果总心疼他,又要打点滴,手臂都青了。

乔一帆病得昏天黑地,还不忘安慰她俩,没事儿,过两天就好了。

 

第二天起床时乔一帆把整个人裹进羽绒服围巾手套毛线帽和口罩里,只留下小鹿一样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高英杰知道他爱生病的这个毛病,把自己的保温杯给他后就被经纪人揪走,你一靠近乔一帆粉丝就尖叫,你不要耳朵人家乔一帆还要呢。

邱非在旁边听着,心里的愤懑与烦躁快要溢出来,谁都可以亲切地叫他一帆,给他递一杯温度刚好的白开水,关心他的身体,跟他组cp。

唯独自己不可以。这个不可以不是来自身份的不可以,是来自目的的不可以。邱非不愿用自己自私的,甚至称得上有些龌龊的心思估量乔一帆,他应该是邱非心灵深处最后一块未经污染的处女之地,远观都是亵渎,何况把玩与染指。

邱非只好压低了嗓音,避过叶修不咸不淡的注视眼神,走到乔一帆身边说一句,多喝热水。

连那杯热水都是该死的高英杰给的。

乔一帆浓重的鼻音在邱非心上划了一道,如果是自己,如果是自己的话,怎么舍得让他有任何一点的难过、生病和受伤呢。

乔一帆再一次见到了从第一次见面后邱非就再没给他展示过的,微蹙的眉头,他垂下头去,心空了一半,连关心都那么勉强,还能有什么别的奢望。

叶修照顾乔一帆,给他买的头等舱,几个主创按照姓名首字母排序,邱非坐在他旁边。

他早晨起来的时候胡乱的吃了点感冒药,在马来酸氯苯那敏的作用下身体软成一团,两个多小时的飞机全被睡过去,连邱非今天的毛衣是什么颜色都没看清,恍惚之间在空姐第三次问邱非要不要饮料的时候被惊醒,他听见邱非礼貌的怒气:“不用了,谢谢,有需要我会说的,我朋友还在睡觉。”不想被打扰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真奇怪,邱非难得发火,他下意识地心想,这个空姐也太过分了。

全然是不负责任不经大脑的信任与偏袒。

 

闻理开着邱非的雷克萨斯来接他,邱非叫住要去打车的乔一帆:“我们一起回家吧,你一个人,又生着病,我不放心,而且高英杰不是马上就要去上综艺吗,也没人接你。”邱非现在一面对他,语言就丧失了逻辑,句式结构混乱,毫无任何吸引力。

乔一帆嗓子疼到连话也不想说,点了点头就跟着他走。邱非把自己的行李毫不留情地扔给闻理,伸手拽过了乔一帆的箱子。

他把乔一帆安置在后排座位上,乔一帆现在很好玩,一生病整个人都迟缓,说什么都答应,浑身的灵气被身体的热度磨没,邱非给他系安全带系习惯了,坐到他旁边,又调整了靠枕的位置才给闻理指路。

邱非想起来才觉得有意思,他搬新家小半年,朋友圈子除了乔一帆居然还没有其他人来过,叶修不算。

他把乔一帆送到床上,又嘱咐了一堆注意事项,烧了热水泡了感冒冲剂,所幸他还没发烧,邱非估计缓两天就能好。把乔一帆哄睡着之后他看见闻理发微信说攒了一个接风宴,戴妍琦已经到了,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促,邱非这才给乔一帆家门落了锁。

 

乔一帆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十点,起来就变了天。

他精神头倒还好,毕竟睡足了一晚上,就是感冒后遗症,又是在北京,整个人干得冒烟。喝水的时候高英杰给他发微信:“一帆,你还好吧?”

乔一放下水杯双手打字:“没事,好多了,就是现在有点饿,准备做点吃的。”

“我不是问这个…”高英杰在屏幕那头措辞,乔一帆就耐心地等对方正在输入重新变回高英杰的备注,他还顺手给自己煮了碗牛奶,火煎的牛奶咔吱作响,“…算了,我也说不好。”高英杰打了两行字又全部删掉,最终给乔一帆发了一个链接过来。

那是一个娱乐播报的视频,女主持人的眼睛兴奋地放光:“著名导演邱非早年盛传的绯闻谣言不攻自破,真命天女戴妍琦昨晚浮出水面。据报道,昨晚十点左右邱非与雷霆新生代女演员戴妍琦从酒吧相拥而归,姿势亲密,随后两人步入邱非不日前刚刚买下的公寓,直至今早八点,戴妍琦才从小区步出…”

乔一帆的手机屏幕里显示出戴妍琦从自家楼道门口走出的场景。

新闻还在继续放:“据知情人士透露,邱非已与戴妍琦秘密交往数月,目前已有完婚的计划,更多详情请关注www….”

乔一帆关掉了视频。

高英杰小心翼翼地发来一个问号。

乔一帆清了清嗓子,不知道说点什么,炉子上的煮的牛奶要扑出来,只好先关了火,把牛奶盛到被杯子里:“知道了,吃了感冒药又有点困,先睡了。”

他就着牛奶喝下不知道谁放在杯子旁边的药丸。

真烫啊。

 

邱非在消息出来的第一时间就让嘉世发了声明,保留追究媒体责任的权利,雷霆那边也是全力配合,毕竟是要花大力气捧的新人,容不得一点闪失。

但危机公关再快再完善也抵不过这件事带来的蝴蝶效应,邱非早年与戴妍琦互动的微博被翻出来作为“恋情”的证据,他当年给戴妍琦友情拍摄的广告的也被挖出来当做“定情信物”。

邱非脚不沾地忙了两天,好不容易才把这件事控制到了可以接受的程度,毕竟他跟叶修的电影刚刚杀青,任何被恶意揣测的动机都是对电影本身的亵渎。

何况这是他和乔一帆合作的第一部,也可能是最后一部电影的,邱非在这件事上的立场与旗帜无比鲜明,他拒绝任何恶意捆绑的炒作与莫须有的脏水,乔一帆的作品和乔一帆本人连邱非都不舍得碰,谨小慎微地放在心尖上,不能玷污。

他这才想到要联系乔一帆。

尽管邱非并不认为乔一帆会有兴趣听,但在心上人面前解释与坦白似乎是本能。邱非连跑下楼的那一小段时间都不愿意等,先拨通了乔一帆的手机。

而叶修的电话在上一秒打进来,按下去的通话键变成了接听,叶修一贯懒洋洋地声音居然有些焦急:“邱非?你能联系上小乔吗?英杰电话打到我这里说他电话已经关机一天了。”

“…我现在马上去楼下看一眼。”

邱非拿到乔一帆家里的钥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电影还没开拍之前端的是上他家蹭饭的主意,这两天乔一帆生病,自己又太忙,刻意没去联系他,也没想到会联系不上。

电梯停在一层,邱非暴躁地按了半天才想起走楼梯这一说,拖鞋敲在地面上的声音响彻整个楼道,他打开乔一帆家门后才发现整个房间都是暗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人气都没有。

“一帆?”

没人应。乔一帆的手机摆在餐桌上,没有任何来电显示和通知消息,估计是没电自动关机了。旁边是喝了半杯的牛奶和他走之前放的药片,铝箔纸被撕了一点,看来还记得吃药。

邱非自己房间的私人感很强,住在乔一帆家那几天除了晚上睡觉就没再进过他的卧室,乔一帆对他不设防,眼下邱非也顾不得许多,直接粗暴地推开他卧室的门:“一帆,你在吗?”

乔一帆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邱非怕刺激到他眼睛,没敢开顶灯,只好旋开床头柜的台灯,蹲下来看他。乔一帆整个人都散发着热量,脸颊绯红,脑门上铺的是早就已经热透了的毛巾,嘴唇破了皮,下巴比上次分别时还又小了一圈,脖颈之间全是虚汗。

他拿起乔一帆掉在枕边的温度计,度数早已经不准了,眯着眼睛仔细看多少遍也得不出结论,只好翻出手机给叶修打电话,左手拿掉毛巾用手心覆盖到乔一帆的额头上:“叶修前辈,我见到一帆了,对,他在家,你能叫个私人医生来一下吗?他在发高烧,我现在不方便出门,外面全是记者。”

邱非甩了甩温度计,又重新放到他嘴里,从卫生间拿了新的毛巾给他盖上。

他不是有意要偷窥乔一帆的信息,只是乔一帆手机插上充电器开机后就收到接连不断的消息,他在高英杰发来的微信里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一路顺着往上翻,丝毫没有查看别人隐私的自觉,然后点开了那个视频,女主播的妆容和表情他都无比熟悉了,没有再欣赏一遍的欲望。

“一帆你没事吧?”

“别太在意了,说不定是炒作什么的?”

“我见过戴妍琦,她就是那种大大咧咧跟男孩子玩的很好的人,不一定是在跟邱非谈恋爱…”

“一帆?”

“你看了吗?邱非发微博澄清了!”

“一帆一帆,反转了!我就说邱非不是那种人嘛,那天跟戴妍琦一起去邱非家的还有他的另一个朋友,叫闻理还是什么来着…总之他没有在跟戴妍琦约会和恋爱!”

“一帆????”

乔一帆被乍然响起的通知音量惊醒,室内灯光昏暗,他又生着病,眼睛模模糊糊看不清东西,只有影影幢幢的背影晃动。乔一帆凭着本能地喊:“邱非?”

没想到那人竟真的回头:“我在,”邱非深吸了一口气,又沉声道:“你知道你在发烧吗?为什么不打电话说一声?”

“算了…我叫了医生来,你先好好睡一觉。”

是邱非啊,乔一帆提起来的心又掉下去,踏实闭上眼睛。

 

邱非坐在床边看乔一帆打点滴,医生说乔一帆热度不高,打完点滴把针拔了睡一觉就好。

邱非手掌摊着一张照片。

是医生临走之前交给他的:“邱导?这张照片是您的吧?我在乔先生枕头旁边发现的。”

邱非早就不记得这张照片了,但上面那个还穿着初中校服,满脸青涩与不知世事的人又确实是他。

为什么乔一帆手里会有他初中的照片?

邱非逻辑缜密的大脑好像第一次在这座房子里产生作用,他第三次在今天拨通了叶修的电话:“叶修前辈,有些事想向你查证一下,乔一帆的初中是在哪里上的?”

电话那头的叶修没有要隐瞒的心思:“怎么,小乔居然没跟你说过吗?他从初中开始就跟你一个学校。”

 

于是所有的证据终于在这一刻浮出水面,真相被抽丝剥茧,毫无保留地摊开在邱非面前,水落石出,沉冤昭雪,大白于天下。

邱非的心里说不出的宽阔明亮。

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原来是这样。

就是这样了。

 

乔一帆是被饿醒的。他整整两天滴水未进,上一次咽进肚子里的只有半杯牛奶。空气中弥漫着皮蛋瘦肉粥的味道。

他活动了一下关节,走出卧室就看见邱非正在厨房。

原来这两天邱非的照顾,他梦中呢喃的名字都不是假的。

“过来喝粥。”邱非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乔一帆大病初愈,看什么都觉得是满汉全席,极其小心地尝了一口后,对上邱非期待又别扭的目光:“好喝吗?”

要说实话吗?乔一帆有点茫然:“有一点咸。”

邱非的脸色沉下来:“那我重新做一锅吧。”

乔一帆急忙拦住他:“但是很好喝,我现在味蕾不太好用,咸点才能尝出味道。”

邱非安静地看他喝粥。

他的目光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凝视,两个人一语不发地坐了十分钟,等乔一帆喝完,邱非帮他擦了嘴角才又开口,语气里已经是山雨欲来:“你就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乔一帆不明就里:“解释什么?”

邱非见不得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干脆道:“我有。”

“我没有在跟戴妍琦谈恋爱。”

他再怎么见过邱非的直白与毫不掩饰都在这一刻愣住了。

邱非只好耐下心来:“那天我是跟闻理他们一起聚餐,戴妍琦喝的有点多,不方便开车回家,就到我这里来借住一晚,闻理也在,不知道为什么照片没有拍到他。你可以打电话求证,我把手机借给你。”

乔一帆听懂了。

“邱非,”他双手不自觉地揪起来,“你不用向我解释这么多的…”我是喜欢你,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逼你和我在一起。

“要解释,”邱非毫不犹豫地打断他,“因为我也有一点想知道的事。”

他把自己的毕业照,大大小小奖状的复印件,数学课上的草稿纸,他电影包场的票根和半年前乔一帆带走的那些手稿布景图都推到乔一帆面前。

然后冷静地开口:“乔一帆,你能解释一下你家里的这些东西是什么吗?”


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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